如果乾隆也在场,多半会命人把老农砍了,满门一并抄斩,原因是将粮食产量与官员头发比较,这不是咒骂大清雅政么。
要是今年粮食绝产,是不是说辫子没了,大清要亡?
大概率老四鬼子干得出这事,因为老家伙有点走火入魔,连人家自称古稀老人都落个满门抄斩。
清字前面除了个大字,甭管加什么字,统统砍头没商量。
不过就算乾隆不在场,换其他人在,肯定也不悦的。
毕竟老农这比喻法有点过份。m.sxjxsc.com
这年头,除了湖广的长毛番贼,谁头上发多?
可贾六是什么人?
别说拿他头上那一撮发比了,就是拿他别的地方比,也没意见。
或许还会沾沾自喜呢,因为别的地方发量比头上多。
还他娘自然卷,英格来西那种。
问题很严重啊,形式也很严峻!
老农的意思显然是说今年的秋粮收成不会好,原因是打五月开始天气一直炎热,导致包括水稻在内的大多数农作物受到影响不结果,不包浆。
个别地方甚至因为干旱颗粒无收。
去年京畿就发生过大面积洪涝灾害,当时贾六还亲自带人战斗在东陵抗洪一线,也因此事迹得到了乾隆六儿子永瑢的赞赏,也才有了之后已经封刀当管委会主任的贾图鲁再次出山,从而以平定教乱再鸣天下,阴差阳错的混成了大清三巨头之一。
说起来,挺感谢永瑢那小子的。
可惜这小子命薄,宫乱当夜被归太一刀给天诛了。
这会可能也在贾六身后飘着。
冤有头,债有主嘛,不是你鬼子六扇动八卦教冲闯禁宫混水摸鱼,人六阿哥能殉国么。
但这对于迷信的贾六而言,都不是问题。
粮食问题,才是大清根本问题,也是直隶稳定的现实问题,绝不能掉以轻心。
在他详细询问下,几位农户都给出今年稻子产量可能减产四成,甚至五六成的肯定回复。
贾六高度重视,立即指示丁庆组织人手将方圆十里所有稻田都看一下,看是否稻子长势都跟这片一样不如人意,还特别强调要注意是否有绝产的地亩。苏丹小说网
调查要实事求是,既是调查情况,当然不能只调查好的,不调查差的。
长的,没长的,一块看,一算测算,才叫科学嘛。
不讲科学,那是要失人心,要亡大清的。
结果很快报过来,都跟贾大人看的这片稻田差不多,长得很差,麦穗十有五六都是瘪的。
听了丁庆的汇报,贾六心事更重,去年京畿地区粮食减产,百姓们还能咬牙撑一撑,今年要还是这么个情况,百姓们还能坚持?
他是总督大员,年收入高达一个亿,他可以坚持,仅靠种地过日子的百姓哪里能坚持。
眉头紧皱的贾六虚心讨教那几位抽了自己快一盒烟的农户们:“老人家,过往水稻每亩产量是多少?”
按农民专家们的说法,过往水稻产量年成最好时,大概一亩地能收到三石,也就是400斤出一点。
一般的话也能收到接近三石,350斤往上一点。
取平均值,每亩产量应该在370斤左右。
如果今年产量总体减少四成,那一亩地只能收220斤左右。
这个产量是非常骇人的。
贾六前世时由于化学农药这些科技的辅助,水稻产量能达到1200斤往上,年成好甚至能收到1500斤。
当然,主要是平原地区,其它地方通常是对半腰折。
小麦的话,有1000斤就是高产量了。
也正是因为科技,才让中国人民彻底吃饱饭,告别忙时吃干,闲时喝稀的苦日子。
所以要感谢科技,而不是端起碗来吃饭,放下快子骂娘。
现在的粮食产量,那真就是极度危险的,万一减产属实,后果更是严重。
顾不得多想,贾六立即对周围村庄展开随机调研,发现大多数家庭的人口不是五人,就是六人。
也就是一对夫妇供养三到四个子女。
不包括老人,老人一般都是自己种几三亩地,实在种不动了轮流平均在儿子家过,或专门在一家,其余子女给予粮食补贴。
子女多,其实跟传宗接代这个思想没有太大关系,主要是因为没有措施。
有两家子女更是多达九个,十个。
贾六只能取平均情况估算。
按一个人一顿吃四两饭算,一天两顿就是八两,一家五口一天就得四斤米,一年需要1400斤米,就是一个家庭至少需要种五亩地才能保证一年口粮最低需求。
却不包括上交国库的田税,以及府县的各种苛捐杂税,以及其它需要拿粮食换取的生活物资,如油、盐、菜肉、穿的衣服、鞋子、农具什么的,所以一个家庭至少要种十亩地才能保证一家老小不被饿死。
想发财是不可能的。
这还是照年成最好时的粮食产量计算。
现在京畿以东地区因为天气原因造成庄稼减产,意味下半年至来年开春之前,京畿以东诸府肯定会有粮荒。
如果不妥善处置,弄不好就会饿死人。
不死人,是贾六对官员的最低要求。
出了这种事,那就得杀头,不是你地方官员说工作不到位就能搪塞湖弄过去的。
正与丁庆等商量如何提前预防有可能到来的粮荒,确保直隶大开发不会受到影响时,贾六又得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情况说明。
就是他刚才交谈的这些农户,实际都不是田主,而是佃户。
原因是京畿以东地区数府的所有土地,都在国初叫八旗圈了去。
因此,在京畿以东地区的原土地主人要么当了旗人的包衣,要么就是成了旗人的佃户。
佃户,就得额外再交一份粮食给主家。
这就使得贾六先前心中模拟的粮荒图被彻底推翻,一个五口之家想要在这片土地生活下去,他们至少要耕种15亩地才能勉强活着,连带着这个粮荒根本等不了年底,很有可能会在入冬之后就爆发。
“大人,如果整个京畿以东地区粮食收成都跟这地方一样,那卑职建议马上由省里调集粮食于诸府州县囤积,一旦粮荒,可以平价或低价或卖,或借于灾民,使他们能够度过灾年...”
丁庆是刑侦领域出身,但作为有二十多年一线工作务实经验的官员,他都不用想就给出了最便捷的解决办法。
贾六点了点头,由更高级的官府调拨粮食用于求灾的确是官府职能之一,可问题是京畿地区恐怕没有太多粮食能够用来救灾,而且京畿以东地区涉大小府州县二三十处,百姓人口数百万,光靠直隶官府的运输能力,根本不可能做到及时将粮食运过来。
哪怕提前一两月也是如此,不管什么朝代,交通限制的不仅是经济发展,同样也限制了救灾能力。
灾区如果需要十斤粮,那路上消耗的就有二十斤。
有心无力,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
因此很多时候发生灾荒,哪怕朝廷意识到必须救灾,可往往都无法及时将粮食运到位,发到位,从而导致民变向不可挽回的深渊滑去。
更休说有太多贪官污吏从中大捞特捞了。
前明官员的漂没就是一绝。
靠灾民自救,更是笑话。
就算贾六现在全面放开山海关让灾民到关外讨个活路,也未必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到地方。
因为,路上也要吃的啊。
到地方不可能立即就有吃的,也需要粮食撑下去,有地方住,有种子农具开荒。
思来想去,意可以让直隶布政衙门放风给附近省份以及本省的大小粮商,让这些粮商往京畿以东地区运粮。
“大人的本意是好的,但这么做却会让京畿以东地区的粮价飞涨,百姓怕是买不起。”
丁庆的看法商人逐利,人家大老远把粮食运到灾荒之地,图的可不是救人,而是发财。
粮价飞上天去,以往三文一斤涨成三十文一斤,普通百姓谁买得起?
如此总督大人的好心就会变成坏心,间接导致灾区情况更严重,流民四起就在眼前了。
贾六沉思片刻,却是决定就让商人运粮来,因为商人动员的力量远比官府更大。
本质上这个时代的层层官府不仅行政运行效率低下,动员能力更是极低,对救灾的积极性也不会太高。
大部分官员甚至只想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只求流民不影响他的地盘即可,哪会好心帮助邻居分忧。
吃饱了撑的。
商人就不同,他们逐利,只要有钱赚,精神头子比当皇帝还来劲。
但是又不能真的让商人哄抬物价,让本就雪上加霜的灾民遭到灭绝性打击,卖房卖儿女的。
如此,就需要他这个直隶一把手进行行政干预。
绝对不能打压粮价,这会让商人不再有往京畿以东运粮的积极性。
老话说的好,哪怕卖儿卖女能换口粮食,也比全家死光的好。
打压粮商,压制粮价的结果就是让灾民们连口高价粮都吃不上,要不等死,要不就是造反。
所以,贾六提出“补差”方案。
让商人们赚到合理利润,保持积极性,同时也不让百姓利益蒙受巨大损失。
说白了,比如临渝县现在的粮价是三文一斤,商人要赚钱,也要运输费用,损耗等,那可以允许他们的粮食售卖价在十文或者更高一些,但要保持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值内。
然而百姓购买的粮价仍维持在三文,或者五文,其中的差价就由官府承担,就是他贾六这个直隶总督来承担。
如此做法,再加上地方自救,当是能度过灾荒,确保灾民不会变成流民,流民不会变成流寇。
至于需要补多少差,填多少银子进去,贾六只能咬牙默默承受。
谁让他是直隶百姓的青天老爷呢。
丁庆想了想,道:“如果大人执意如此,那卑职建议可以给各地粮商一个诱饵。”
“诱饵?”
贾六不太理解。
“就是甜头的意思,”
丁庆解释大人正在搞北洋通商,而通商就需要大量商人前来天津与西洋各国开展贸易。
众所周知海贸有巨利可图,如此总督大人是不是可以海贸特许经营为由,让那些商人以低价甚至赔本来完成这次救灾的计划呢。
“对呀,我怎么没想到?丁主任很有顶戴商人的前途啊。”
贾六真是对丁庆刮目相看,虽然对方是副主任,但他向来不对任何人使用副这一称呼。
这个方案很眼熟,似乎那位顶戴商人就是靠赔本运粮同左大帅搭上关系,从而一发不可收拾的。
建议很好,非常之大胆,也非常之漂亮。
粮食就是高价卖上天,能和海贸比?
而且这个甜头还能让贾六培养出以自己为代言人的财团,财团的力量哪怕对日后的国家有害,对现在的贾六却是绝对的元婴级法器,用好了,老四鬼子就得到崇文门扫大街了。
不用说,这消息一放出去,恐怕周边省份往京畿以东运粮的队伍能挤满道路,络绎不绝,根本不用担心秋粮欠收导致的严重后果。
当下写了公文将京畿以东地区粮食严重减产,可能会爆发粮荒的事告诉二把手杨景素,让老杨赶紧以直隶省名义同周边省份粮商,包括本地粮会谈判,重点是将运粮一事同海贸特许结合。
谈判一有结果,就要立即组织各地商人往京畿以东地区运粮,其它地区布政衙门也要派人摸排,确保各地粮食充足。
写完公文吹干之后,叫人马上快马送往保定。
之后却对丁庆说此事治标不治本。
丁庆听了这话也是疑惑:“百姓能有粮食度过灾荒,已是大人仁政,何以大人还有治标治本一说?”
“我的意思是今年这事叫我碰上了,我给解决了,可以后呢?难道年年都要如此?俗话说的好,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啊。”
说完,贾六看向眼前成片成片的良田,从兜中取出装烟的铁盒,打开看发现还有一根,不禁缓缓拿到嘴边用火折子点上,吸了一口吐出,再吸再吐,随着烟卷燃烧到食指底端,终是拿定决心道:“想要治本,只有一个办法。”
丁庆好奇询问:“什么办法?”
“分地到户!”
贾六用大拇指同无名指夹起指甲长的最后一段烟卷,狠狠抽了口又狠狠丢在地上,再用脚尖狠狠的碾了碾。
他要分地。
分谁的地?
当然是八旗的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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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阿伟嘿嘿笑道,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,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。
酒馆内灯火昏暗。
坐在对面的陈牧,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