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当了守坟人,肯定得了解守坟人的职责权属,然后才好安排工作。
逛了一圈后,贾六便来到他的总管衙门。
说是总管衙门,看起来连个知县衙门都不如,仅有大门、大堂、二堂十数间瓦房,其余均为草房。
观这衙门工程质量,也就是比贾六在四川搞的竹建提督府好一些。
上一任总管大臣据说是康熙朝名臣明珠的重孙子,在景陵熬了六年,如今调迁到热河当副都统去了。
茅厕也是草房,这边供人方便,隔壁就是圈的几匹马,外带守陵官兵养的猪羊。
那味道,比贾六个把月没洗的内裤都冲。
因天变暖了,那草房土坯上到处都是蜂洞,蜜蜂嗡嗡嗡的,别提多热闹了。
茅厕味道没风还好,有风一吹,那飘得总管大人的办公大堂都是一屋子味。
这可把贾六气坏了,不由大骂明珠的重孙子在任六年,都不知道把衙门修一修,不求你把这衙门弄得跟宾馆一样,你他妈的好歹把茅厕通一通,清一清啊。
这天马上就热了,看光景他贾总管往后白天得跟苍蝇打交道,晚上跟蚊子一块睡,这谁受得了?
“少爷,要不让人修一修吧。”
说话的是贾六打家里带来的两个孩子中较大的那个,15岁,叫刘新平。
弟弟叫刘新宁,13岁。
家里犯了事。
兄弟二人的爷爷是个老秀才,不知道是一心为国还是吃饱了撑的,竟然给衙门提建议,要抓紧清理户口,对外出的人限制归期,并清查当地船户。
这些,在贾六看来都是缉拿盗匪,打击不法的好办法。
不过大清律:“生员不许一言建白,违者黜革,以违制论”。
什么意思呢,就是秀才不允许议论朝政,包括地方政策,反正朝廷的政策好与不好秀才都没有资格议论,更别说建言了。
秀才还是有功名的都不让说,老百姓更是想都别想。
敢说,就是妄议国政,违制。
于是当地官府决定按大清律给刘老秀才一百棍的责罚,交家里永远禁锢。
一百棍对六七十岁的老头而言,就算衙役再手下留情,也基本上算是交待半条老命了。
可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乾隆耳中,老头子来气了,日理万机之中特意颁谕旨说老秀才妄论国家定制,居心实为悖逆,命将老头处斩,子孙发往京中交八旗为奴。
这么着,一心为了大清的爷爷叫砍了头,儿孙们统统成了旗下奴。
这事呢,倒不是文字狱,可比文字狱还恶劣。
因为,这是言禁。
总之,这大清朝,汉人除了举人可以给衙门提点意见,其他人开口就犯法,抓你没商量。
贾六觉得自己很幸运,他穿的是旗人,不是汉人。
要不然,够呛。
不过刘家也算幸运,毕竟子孙是给贾六这个额驸家当奴才,换别的人家有什么结局也不好说。
虽说官不修衙,客不修店是正理,但贾六实是不想跟明珠重孙子一样搁这环境呆下去,于是决定修衙。
当官嘛,新官上任总有三把火。
他不放火,搞工程可不可以?
一能赚个面子,改善官员居住环境;
二来能从中捞一点,何乐而不为呢。
回到大堂,翼长德尔旺同下面的防御、骁骑校还有衙门的笔贴式、拜唐阿都侯着了。
看到总管大人视察归来,众人连忙行礼。
“都起来了吧。”
贾六扫了人群一眼,发现都是空手人,心中肯定有点不快活。
他这人是不收礼,但不代表这帮部下就能不送啊。
心里不快活自是话少,黑着脸入堂开印,按制度在前任留下的各式公文上盖印。
“叭叭”一通盖印后,往后这景陵总管衙门上上下下便都是他贾佳世凯说了算。
接着翼长德尔旺将总管大人“手册”递上,就是请总管大人熟悉一下工作环境、流程什么的。
这事比较重要,贾六当即开始研究。
研究来研究去,就弄懂了两件事。
第一件事就是为何他指挥的守陵八旗兵为何这么少的。
原因是东西二陵的安全实际是由绿营马兰镇负责。
镇相当于分军区的意思,如贾六之前任四川提督时统领的成都、重庆、建昌、松藩四镇,便相当四川境内的四个分军区。
由于马兰镇位置重要,加之守护皇陵,所以这个镇的总兵官有专门给皇帝上奏的资格和权利,总兵人选也是由乾隆亲自任免。
不管东陵还是西陵真要闹了匪,或者被乱军迫近,都是由马兰镇绿营负责围剿。
故而驻防各陵的八旗官兵真就是看大门的,朝中有钦差过来或是皇帝来了,就扛扛牌子做个样子。
此外,没什么事了。
第二件事是贾六如果要修衙门,不是向工部申请费用,而是要向内务府打报告。
内务府批了以后把钱拨出来,总管衙门这边才能招募工匠着手维修事务。
贾六琢磨现在内务府的广储司银库好像是和珅管着,那他打个报告要他个十万八万的改善工作环境,和珅应该不会难为他。
这么一想,痛快了。
正要跟德尔旺说修衙门的事,德尔旺却将一本账目递了上来,说是各项开支核算报请事项,这些都得新任总管大人过目。
“噢?”
贾六赶紧伸手拿过,这开支核算不就是钱的事么,这方面,他在行。
打开一看,才翻三页却是勃然变色,继而大怒,“叭”的一掌拍在桌上:“十七万两?你们就是帮猪,一年也用不了十七万两啊!怎么,把本官当冤大头呢!”m.sxjxsc.com
能不气么?
拢共一百多人,开支报请要十七万两,咋的,真拿他贾总管当棒槌了!
德尔旺却急了,赶紧提醒道:“大人,这十七万两是去年的亏空。”
“去年?”苏丹小说网
贾六一怔,赶紧拿起账本细看,果然各页尾部都有乾隆三十九年字样。
“去年的亏空关本官什么事?”
贾六更没好气了,一任官一任事,你前任的亏空跟他这个新官有个屁的关系。
我他妈是来发财的,又不是往里垫钱的,什么玩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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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阿伟嘿嘿笑道,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,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。
酒馆内灯火昏暗。
坐在对面的陈牧,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。